淩晨時分，天光已放亮，卻是睡得最沈的時候，整個院落靜悄悄的。小九兒從屋中溜出來，氣侯轉陽，白天有陽光時很暖和，早上卻冷得狠。小九兒來到墻邊，赤足探進水裏試水溫，被冰得打了一個寒戰，她咬著牙脫下袍子，看準地方跳下水中。

落水時的聲響在靜寂的院中格外驚心，池水寒冷，小九兒凍得上牙打下牙。她深吸一口氣屏息凝神向水下鉆去。

昨天救人時，她無意中發現墻邊有光，以她的經驗，這裏應該有排水洞。為防池水遇到大雨滿逸，所以留下和外面相通的洞口。果然在墻下一米處有個半圓的洞，只是被淤泥塞住一半。小九兒心裏有了譜，返回水面。她剛抓住欄桿，就看到樂兒的大餅子臉，嚇得她差點松手掉回池中。

樂兒手疾眼快，把她撈了上來。裹上袍子，小九兒還在發抖，樂兒急得直罵：“你睡迷瞪了？自己又紮水池裏幹嘛？”

小九兒一把拉住樂兒的手，低低地說：“你想不想出去？”

樂兒一驚，問道：“能出去？”

小九兒說道：“能，只要你聽我的！”

樂兒連說：“好啊，好啊！”這時已經有小娘子陸續起床，小九兒和樂兒摸回到屋裏躺下。小九兒的頭發不幹，又受了涼氣，重重打了幾個噴嚏，鼻塞凝重，樂兒一見不對，就去喊念奴和蘇朵過來。

二人見小九兒的樣子吃了一驚，小九兒已經發起燒來，臉蛋紅通通的，見到念奴就死死拉住她的手說道：“我有出去的辦法了，你快把鑰匙做好。”

念奴瞄了樂兒一眼，小九兒忙說：“樂兒都知道了，她是我朋友，我要帶她出去。”

念奴欲語又止，用手摸著小九兒的額頭說，“別想太多了，好好休息，你不養好病怎麽走？”

小九兒一病就是七天，管事大娘只是進來看看就沒再理會，也不肯請郎中，大有讓小九兒自生自滅的意味。念奴和蘇朵並樂兒搬到小九兒的住處，日夜看護照顧，小九兒漸漸好起來。因為怕是瘟病，小九兒的屋子沒人敢來，這到成全了她們。念奴把小九兒的鐵釵子磨鋒利做刀，找到形狀合適的樹枝，修剪成鑰匙，已經快完工了。小九兒的計劃是，晚上她從水池的洞口游出去，轉到門口把門打開，讓不會水的念奴她們逃出來。

這日蘇朵被帶出去問話，回來後面色沈重。小九兒知道行動的時間快到了，只怕蘇朵再被帶走，就不知送去什麽地方，更不得脫身了。

到了晚飯時候，樂兒照例去端飯菜進來。蘇朵從頭上拔出銀釵，用手一擰，變成兩截，小九兒看得眼都直了，湊過來。那邊念奴早拿出一只帕子接住，蘇朵把銀釵裏的黃色粉末盡數倒出，又把釵子擰好覆原插回去。小九兒伸手去摸帕子，念奴按住她的手說道：“把這個倒進樂兒的水中。”

小九兒奇道：“為什麽？”

念奴低聲說：“別問了，以後你會明白的。”小九兒雖然滿頭霧水，可一向都聽念奴的習慣了，知道不會有錯。

樂兒端著飯菜回來，她是端起飯碗就不擡頭的人，小九兒給她斟了一杯茶，順手放進念奴給她的粉末，那粉末是淡黃色的，有些香氣。入夜樂兒睡得沈，鼾聲大作。小九兒卻怎麽也睡不著，輾轉反側。這時突然聽門口有聲音，她欠起身借著月光看過去，念奴正向她招手。小九兒忙過去，念奴不等她問話拉著她就走出屋。蘇朵已經在外面等著，小九兒反身往回走，念奴死拉著她不放，小九兒急了說道：“我得去找樂兒。”念奴忙說：“你快出去吧，我去叫她。”小九兒這才接過鑰匙含在口中，往墻邊跑去。

她潛下水中游到洞口時才發現，洞口沒有想象中的大，她游進去明顯感覺到壓力，在中間卡了一下。淤泥又冷又滑，用力吸著她的胸腔，想把她體內的最後一點空氣擠出去。

她大病初愈不久，身體還虛弱，掙紮幾下就沒了力氣。小九兒想蹬水上去換氣，腿軟軟的，不知上去了還有沒有力氣下來。就在她糾結時，突然覺得腿上一緊，被水草纏個正著。小九兒拼命蹬腿踩水，想擺脫束縛。她明白，如果這裏掙不脫，她就要變成一具屍體，念奴和蘇朵也沒有了最後的希望。

想到這裏，她也不再糾結要不要回去換氣的事了，屏氣凝神用盡最後一點力氣，拼命一掙，竟然從洞口滑了過去。外面的天地霍然一寬，原來外面的水很淺。小九兒顧不得管身上的泥水，順著墻往門的方向走去。

木門上掛著大銅鎖，小九兒插進鑰匙扭了幾下，鎖就彈開了。她急忙打開門，念奴和蘇朵已經等在裏面，她們一個幫小九兒擦頭發，一個幫她換上衣服。

這時遠遠傳來幾聲狗叫，三人一驚，蘇朵機智地說：“分頭跑，不要跑到一起去。”念

奴和蘇朵分頭兩邊就跑，小九兒卻楞在門口，她沒有看到樂兒。

“樂兒呢？”小九兒拉住念奴急問道。

念奴顧不上多說，扯著小九兒就跑，小九兒死死墜住身體不肯走，眼見著蘇朵快跑沒影兒了，念奴只好解釋道：“樂兒是他們的臥底，因為你們要好沒敢告訴你，快走吧，要不就來不及了。”

“前面是誰？”遠處的人似乎發現了她們的蹤跡，大聲嚷起來。

念奴一扭身鉆進旁邊的竹林。小九兒顧不上許多，轉身進院跑向她和樂兒的房間，樂兒還在大睡，她用力搖著樂兒的身體，樂兒就是不醒。外面的狗聲越來越近，還有人聲吵鬧。院子裏來了很多人，小九兒怵然發現，自己已經跑不出去了，她頹然跪在樂兒身邊。

小娘子們都被叫了起來，趕到院中。管事大娘帶頭一個一個來辨認，很快就查出少了蘇朵和念奴兩個人。樂兒被澆了一盆涼水，終於醒過來，管事大娘鐵青著臉命人把小娘子們關進一間屋子，帶著渾身濕漉漉滿臉迷茫的樂兒走了。

小九兒一邊瑟瑟發抖，一邊暗自祈禱，念奴和蘇朵平安逃出去，樂兒不是臥底，是她的朋友，不會把她供出去。顯然她打錯了算盤。管事大娘再進來時，樂兒跟在身後，眼神躲躲閃閃，不敢看小九兒，偏她的龐大身軀不是管事大娘擋得住的。

管事大娘直奔小九兒過來，劈面就是兩個耳光，打得小九兒眼冒金星，耳朵嗡嗡作響。兩個大娘上來架起小九兒就走。小九兒的頭垂下來，鼻血淋淋漓漓滴在地上，樂兒面無表情地跟著她們後面，一路踩過去。#####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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